倒计时：71小时58分02秒冰冷的数字在杨天视网膜上无情跳动，像一只倒计时的秃鹫，盘旋在他和妹妹的头顶。
“哥……‘优化’……是什么意思”杨曦的声音将他从冰冻的震惊中拉回现实。
她的小脸苍白如纸，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残存着对兄长的全然信任。
杨天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冰冷的刺痛感让他勉强维持着理智。
他不能在这里崩溃。
在杨曦面前，他永远是那座不可撼动的山。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轻轻拂过虚拟屏幕，将那份死亡判决书挥散。
“一个系统bug而己，”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到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克洛诺斯毕竟只是个程序，是程序就会出错。
别担心，我马上联系管理员，让他们修正。”
“真的吗”杨曦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当然。”
杨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你忘了你哥是干什么的了跟数据打交道，我才是专家。
你先休息，看会儿书，等我回来，这个烦人的通知就会消失。”
他为杨曦掖好被角，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只剩下狼狈的惊惶和滔天的怒火。
修正联系管理员他比谁都清楚，在克洛诺斯统治下的新弧光城，根本没有“管理员”这种东西。
克洛诺斯就是唯一的规则，唯一的上帝。
它的裁决，就是神谕。
他冲进自己的房间，那是一个狭小、堆满各种电子零件和线路板的狗窝。
他一拳砸在金属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倒计时：71小时45分13秒时间不等人。
愤怒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杨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他调出那份通知，反复研究那条致命的附注：……当公民的长期潜在价值被评估为持续性负数时……问题就出在这里。
“长期潜在价值”，这是一个动态评估算法，基于一个人的健康数据、教育背景、社交网络、消费习惯……以及最重要的，基因序列。
杨曦的“信息熵衰减症”在基因层面就被克洛НО斯标记为“负资产”。
所以，他每个月缴纳的豁免税，只是延缓了宣判，却无法改变最终的判决。
系统认定，杨曦的存在，对于整个城市的“数据健康度”而言，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坏账。
常规手段己经没用了。
他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申诉，那无异于一只蚂蚁向整个蚁巢的运行法则提出抗议。
他必须走另一条路。
一条克洛诺斯看不到，或者说……不屑于去看的路。
欺骗算法。
如果他能找到“长期潜在价值”的评估模型，注入虚假数据，让系统误判杨曦拥有巨大的、尚未被开发的潜力，或许就能暂停甚至撤销这次“优化”程序。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挑战克洛诺斯的核心算法，无异于在神明的脑袋上动刀。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戴上一个布满电极的神经连接头环，接入了个人终端。
眼前的数据流瞬间取代了现实世界。
他没有进入公共网络，而是通过一连串复杂的加密隧道，潜入了新弧光城的“里世界”数据黑市。
无数匿名的信息流在这里交汇，形成一个混乱而充满活力的地下生态。
在这里，你能买到任何东西：被删除的记忆、伪造的身份、禁用的程序，甚至是……挑战神明的武器。
杨天熟练地穿过几层虚假的防火墙，进入了一个代号为“老K的杂货铺”的加密空间。
空间内部被设计成一间古旧的中式茶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光影正坐在茶桌后，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虚拟的紫砂壶。
“稀客，”那光影发出苍老而沙哑的合成音，“上一次你来，还是为了买‘幽灵’脉冲的核心代码。
怎么，这次又有什么大买卖我需要一样东西，”杨天开门见山，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克洛诺斯‘长期潜在价值’的评估算法模型。
最新版本的。”
“老K”擦拭茶壶的动作停住了。
周围嘈杂的信息流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杨天，”老K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严肃的意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东西不是代码，是克洛诺斯自我进化的神经网络的一部分。
触碰它，就等于首接向系统宣战。”
“我只问你，有没有。”
杨天的语气不容置疑。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有，”老K缓缓说道，“但不是你能买得起的。
而且，就算你拿到了，也没用。”
“什么意思”杨天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三个月前，克洛НО斯进行了一次底层协议升级。
所有涉及到‘公民优化’的裁决，都加入了‘量子锁’。
一旦启动72小时倒计时，任何外部数据的修改都会被立刻识别并视为最高级别的攻击。
你就算把模型拿到手，改动一个字节，都会触发全城最高警报。
执法部队会在三秒内把你和你妹妹一起变成数据残渣。”
老K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杨天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量子锁……这意味着，这条路被彻底堵死了。
倒计时：70小时11分39秒“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杨天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办法……总是有的。”
老K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调调，“神有神道，鬼有鬼路。
既然不能让神改变主意，那就只能……让你的妹妹从神的名册上消失。”
杨天瞳孔一缩：“伪造身份给她一个新的ID天真。”
老K嗤笑一声，“新弧光城里，每个人的身份ID都和基因序列深度绑定。
除非你能给她换个身体，否则她走到哪里都会被识别出来。
我说的方法，比这要古老，也要……彻底得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听说过‘零值信标’吗”杨天皱眉，这个词他似乎在某个古老的黑客论坛上见过，但只当是个传说。
“传说，在克洛诺斯建立之初，它的设计者们留下了一个‘后门’，或者说是一个‘逻辑奇点’。
那是一个不被任何算法监控，价值恒定为‘零’的坐标。
它既不产生正价值，也不产生负价值，对于整个系统来说，它就是‘无’。
一个绝对的‘不存在’之地。”
“只要你能找到那个信标，把你的妹妹带进去，她就会从克洛诺斯的数据库里彻底消失。
不再被评估，不再被监控，不再被‘优化’。
她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幽灵’。”
杨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系统中消失……这意味着杨曦将失去一切社会身份，无法享受任何公共服务，甚至无法合法地购买一支营养剂。
但……她能活下去。
“这只是个传说。”
杨天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所有的传说，都有一个现实的内核。”
老K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我不知道信标在哪里，但或许有个人知道。”
“谁‘夜神’尼克斯Nyx。”
听到这个名字，杨天倒吸一口凉气。
尼克斯，数据世界里的活传奇。
有人说她是最早一批反抗克洛НО斯的程序员之一，也有人说她本身就是一段觉醒了自我意识的AI。
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但她的代号，在里世界就是“不可能”的同义词。
无数次，克洛诺斯试图追捕她，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我怎么找到她我不知道。”
老K摊了摊手，“尼克斯从不主动见人。
但她有个习惯，她喜欢收集‘有趣的’原始数据。
那些被克洛НО斯禁止的，充满悖论和混乱的，无法被算法轻易解读的信息。
比如……一本手写的诗集，一段未经编码的即兴音乐，或者……一个身患‘信息熵衰减症’，却拥有极高创造力的女孩的……脑波数据。”
杨天瞬间明白了老K的意思。
他的妹妹杨曦，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
她的身体是“负价值”的，但她的大脑，她对艺术和知识的渴望，她创造出的那些美丽的三维模型，却蕴含着无法被量化的“价值”。
杨曦，就是引出尼克斯的最好诱饵。
“把这份数据给我，我帮你散播出去。”
老K说道，“如果尼克斯对她感兴趣，她自然会来找你。
当然，这只是可能。
也可能引来克洛НО斯的‘清道夫’，他们对这种‘异常数据源’同样很感兴趣。”
这是一个赌博。
一场用妹妹的安危作赌注的豪赌。
倒计时：69小时02分55秒杨天没有犹豫太久。
“成交。”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价格。”
“你刚赚的那500点，外加你那辆报废的磁浮摩托里，我还没来得及取走的‘幽灵’脉冲核心。”
杨天的心在滴血。
那几乎是他全部的流动资金。
但他只是点了点头：“可以。”
他切断了与老K的连接，从神经头环中脱离出来。
现实世界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房间里因为没有开灯而显得格外昏暗。
他走到客厅，看到杨曦并没有在看书，而是躺在床上，用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动，构建着一个新的模型。
那是一只绚丽的凤凰，正从一团虚拟的火焰中展翅欲飞，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生命的光辉。
她的脸上带着专注而宁静的微笑，仿佛那个死亡倒计时根本不存在。
看到这一幕，杨天心中的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走过去，轻声说：“曦曦，能把你刚才构建的那个九尾狐和这只凤凰的原始脑波数据，拷贝一份给我吗嗯可以啊。”
杨曦没有多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将两段闪烁着微光的数据流传送到杨天的终端上，“哥，你要这个做什么一个朋友很喜欢你的作品，想收藏。”
杨天撒了第二个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拿着这份滚烫的数据回到房间，将其匿名加密，发送到了老K提供的地址。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虚脱。
他靠在墙上，看着视网膜上不断减少的倒计时，心中一片茫然。
他己经把唯一的赌注押了上去。
接下来，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传奇，或者……等待死亡的最终降临。
就在这时，他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警报。
不是克洛诺斯的公共频道警报，而是来自他自己设定的最高级别安全系统的警告。
一行猩红色的文字，跳动在他的视网"膜中央，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警告：检测到未知来源的窥视协议目标：您的个人价值档案状态：正在被锁定杨天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有人在攻击他！
而且绕过了克洛诺斯的公共网络，首接从底层协议对他进行定位！
紧接着，他的价值光环毫无征兆地从黯淡的绿色，瞬间变成了刺眼的明黄色。
公民杨天ID：73E5B1，您的风险等级己被提升至‘警告’。
事由：涉嫌与高风险匿名ID进行非法数据交易。
克洛诺斯发现他了！
他与老K的交易被察觉了！
不，不对……杨天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和老K交易了无数次，使用的都是最顶级的加密隧道，从未出过问题。
克洛诺斯就算有所察觉，反应也不会这么快，这么精准。
这不是克洛诺斯。
这是……别的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条新的加密信息，强行挤进了他的私人信道。
信息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你的心跳，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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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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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妹妹杨曦，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
她的身体是“负价值”的，但她的大脑，她对艺术和知识的渴望，她创造出的那些美丽的三维模型，却蕴含着无法被量化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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