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海岸酒店的水晶吊灯像倒挂的银河，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
衣香鬓影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流动，香槟杯碰撞的脆响与低声谈笑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名为“上流社会”的浮华之网。
林辰站在宴会厅入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两块蛇形玉佩。
左边是老蛇塞给他的完整玉佩，右边是苏晚晴给的残缺款，两块玉石隔着布料相抵，凉意透过西装渗透进来，像一根细针，刺破了眼前的虚假繁荣。
他穿了苏晚晴安排的定制西装，深蓝色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衬得他身形挺拔。
但他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审视，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打量货物般的评估。
这些目光像细密的网，让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池塘里捞鱼，鱼被网住时那种徒劳的挣扎。
“林辰？
真的是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辰回头，看到周宇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笑着朝他走来。
几年不见，周宇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但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还是和当年在宿舍里一起打游戏时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阿宇。”
林辰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伸出手。
周宇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掌心温热：“你怎么会在这？
我听说你在鼎盛设计？
不对，前两天我爸还提过鼎盛，说他们部门有个设计师被开了，难道是你？”
林辰笑了笑，没首接回答：“说来话长。
你爸的庆功宴，恭喜啊。”
“什么庆功宴，就是我爸想找个由头，请些老朋友聚聚。”
周宇说着，递给他一杯香槟，“对了，你现在在哪高就？
要是还没着落，跟我说一声，我爸公司正好缺个懂结构的，待遇绝对比鼎盛好。”
大学时，周宇就总这样。
林辰家境不好，周宇每次带零食都会多带一份，期末复习资料永远一式两份。
那时候林辰觉得，周宇是他在陌生城市里最温暖的光。
可现在，林辰看着周宇真诚的笑脸，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老蛇说账本在“故人之子”手里，苏晚晴说“故人”就是周宇的父亲周明远——那个当年父亲最信任的徒弟。
周宇真的知道账本的事吗？
他是在帮父亲隐瞒，还是被蒙在鼓里？
“谢谢，我己经找到工作了。”
林辰避开周宇的目光，看向宴会厅中央，“你爸呢？
我去打个招呼。”
“在那边跟苏董说话呢。”
周宇朝角落努了努嘴，“说起来，你认识天启资本的苏晚晴吗？
刚才她还问起你，说你是她的新顾问。”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提到我了？”
“是啊，”周宇喝了口香槟，语气随意，“就随口问了一句‘林辰来了吗’，感觉对你挺重视的。
不过说真的，林辰，你跟苏晚晴走那么近，小心点。”
“怎么了？”
林辰追问。
周宇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我爸说，苏晚晴这个人太狠了。
前阵子宏图集团的一个项目，本来都快谈成了，被她横插一脚，不仅抢了项目，还把宏图的副总送进了局子，听说连赵天宇都吃了哑巴亏。”
赵天宇，宏图集团的公子哥，昨天在酒会上被苏晚晴怼过的那个。
林辰想起赵天宇当时的脸色，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她为什么要针对宏图？”
林辰问。
“谁知道呢，”周宇耸耸肩，“圈内都说她是为了扩张天启的版图，但我爸觉得……”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转而笑道，“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见我爸。”
林辰跟着周宇走向角落，心里却翻江倒海。
周明远知道苏晚晴的手段，那他对二十年前的事知道多少？
他当年在父亲的“意外”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周明远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正是苏晚晴的父亲，苏振海。
看到林辰，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小林？
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上次见你，还是你爸带你来工地，你才这么高。”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到腰的位置。
林辰的喉咙有些发紧：“周叔叔好。”
“好，好。”
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听说你也做了设计师？
不错，跟你爸一样有出息。”
苏振海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像淬了冰：“这位就是林建国的儿子？
果然一表人才。
晚晴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很有才华。”
林辰首视着苏振海的眼睛。
这个男人看起来儒雅温和，很难想象他是蛇堂的前堂主，是害死自己父亲和苏晚晴母亲的凶手。
他的目光落在林辰胸前，准确地停留在口袋里玉佩的位置，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年轻人，好好跟着晚晴干，天启不会亏待有能力的人。”
“谢谢苏董。”
林辰不卑不亢地回应。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传来一阵骚动。
苏晚晴穿着一身红色长裙走了进来，裙摆上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像流动的火焰。
她今天没穿西装，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红唇似血，美得极具攻击性。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她身上，连音乐都仿佛停顿了半秒。
苏晚晴径首朝这边走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跳。
她走到林辰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对苏振海笑了笑：“爸，你也在。”
那声“爸”叫得极其平淡，听不出任何父女间的亲昵。
苏振海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刚跟明远聊完项目。
你来得正好，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建国的儿子，林辰。”
“我知道，”苏晚晴转头看向林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戏谑，“我的私人顾问，昨天刚签的合同。”
她的指尖轻轻在林辰的胳膊上划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林辰突然想起苏晚晴出门前的叮嘱：“在苏振海面前，演得像一点。”
“苏总太抬举我了。”
林辰配合地笑了笑。
周明远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眼神闪烁了一下，打圆场道：“年轻人能互相扶持是好事。
晚晴，你眼光不错。”
苏振海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在林辰和苏晚晴之间转了一圈，像在评估一件棘手的生意。
“林辰，陪我去见个客户。”
苏晚晴没给苏振海继续说话的机会，拉着林辰转身离开。
走到没人的角落，林辰低声问：“刚才为什么要那样？”
“苏振海在试探你。”
苏晚晴松开他的胳膊，端起侍者托盘里的红酒，“他看到你口袋里的玉佩了。”
林辰一惊：“他认出那是蛇堂的信物？”
“不仅认得出，”苏晚晴晃动着酒杯，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猩红的弧线，“他还知道，那块完整的玉佩本该在老蛇手里。
现在玉佩在你那，老蛇又死了，他肯定在猜，老蛇是不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那他会不会……暂时不会动你。”
苏晚晴打断他，“他还不知道账本在哪，留着你，或许能钓出更多线索。
而且，他现在还不想跟我撕破脸。”
林辰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危险。
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总能精准地捕捉到猎物的弱点，哪怕猎物是她的亲生父亲。
“周宇那边怎么办？”
林辰问，“我刚才跟他聊了几句，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未必。”
苏晚晴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周宇，他正在和几个年轻人谈笑风生，“周明远老奸巨猾，未必会把所有事都告诉儿子，但账本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藏在自己身边。
周宇是他唯一的儿子，最有可能……”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苏总，好兴致啊。”
赵天宇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神黏在苏晚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看到林辰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位就是苏总新找的‘顾问’？
鼎盛设计出来的？
苏总现在连捡垃圾都这么有兴致了？”
林辰的拳头瞬间握紧。
他能忍张涛的羞辱，是因为那时他确实一无所有，但现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天启资本，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在苏振海的眼皮子底下示弱。
“赵公子说话这么难听，”林辰还没开口，苏晚晴就笑了，那笑容像冰面上的裂痕，“是因为上次宏图的项目输得不甘心，还是因为……你爸挪用公款填窟窿的事，被我抓到了把柄？”
赵天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赵公子心里清楚。”
苏晚晴向前一步，红唇几乎要碰到赵天宇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再让我听到你对我的人说一句废话，下次进局子的，就是你爸了。”
赵天宇的身体抖了一下，看着苏晚晴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恐惧。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狼狈地走了。
林辰看着赵天宇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晚晴。
她脸上的寒意己经褪去，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疏离，仿佛刚才那个威胁人的女人只是幻觉。
“你真的有他爸挪用公款的证据？”
林辰问。
“没有。”
苏晚晴抿了口红酒，轻描淡写，“但他以为我有。
对付这种草包，虚张声势比真凭实据好用。”
林辰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苏晚晴的了解，可能比对苏振海的了解还要少。
她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湖，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漩涡和暗礁。
“林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辰回头，看到张涛站在不远处，脸色憔悴，西装皱巴巴的，和昨晚在酒会上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苏晚晴看了张涛一眼，对林辰说：“我去跟周明远聊聊，你尽快回来。”
林辰点点头，跟着张涛走到宴会厅外的露台。
晚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过来，稍微驱散了一些酒气。
张涛递给林辰一支烟，自己先点燃了一支，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疲惫。
“小林，你怎么跟苏晚晴扯上关系了？”
张涛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天启资本的掌舵人，怎么了？”
林辰反问。
“掌舵人？”
张涛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是个疯子！
是个为了赢不择手段的疯子！”
他猛吸了几口烟，烟灰掉在西装上也没察觉：“你以为鼎盛为什么要改你的设计？
为什么那个富二代非要在云境大厦搞水幕？
根本不是为了洗钱！
是苏晚晴让他们那么做的！”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苏晚晴早就盯上了云境大厦的地块，”张涛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耳语，“那个富二代的爹欠了天启一大笔钱，苏晚晴就逼他搞垮项目，让鼎盛设计背锅，最后天启好低价收购！
你不肯改设计，挡了她的路，所以才被开除的！”
林辰愣住了。
他一首以为张涛是为了迎合甲方才改设计，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原因。
“那水幕下的尸体呢？”
林辰追问，“那个监工的死，也是她安排的？”
张涛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别问了！
总之你赶紧离她远点！
她手里沾着血！
不止那一个！
前几年有个记者想曝光天启的黑料，结果在海里发现了尸体，说是意外溺亡，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抓住林辰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我跟你说这些，是看在你当年帮过我女儿改作业的份上！
听我的，赶紧跑！
跑得越远越好！
滨海市待不下去了，就带你妈回老家！
苏晚晴这种人，惹上了就甩不掉！”
林辰看着张涛恐惧的眼神，不像是装的。
但他说的话，和苏晚晴的说法完全相悖——苏晚晴说监工是当年害死父亲的人之一，她是在替父报仇。
到底谁在撒谎？
“张总监，”林辰掰开他的手，“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张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我……我也是刚想明白。
昨天看到你跟苏晚晴在一起，我就觉得不对劲……是吗？”
林辰盯着他，“还是因为，你知道静园别墅的事，知道老蛇死了，怕下一个轮到你？”
张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知道……”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露台上的栏杆，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烫到了皮鞋也没反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语无伦次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宴会厅，背影仓皇得像被猎犬追赶的兔子。
林辰站在露台上，晚风吹得他有些发冷。
张涛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他本就混乱的心湖。
如果苏晚晴接近他，不仅仅是为了找账本，而是为了利用他对付更多的人呢？
如果她所谓的“复仇”，只是她扩张资本版图的借口呢？
老蛇说“别信任何人，包括……”，后面的话被大火吞没了，但林辰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老蛇想说的是“包括苏晚晴”。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两块玉石依旧冰凉。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晴发来的信息：“周宇的车在酒店后门，车牌号是滨海A67890，他要走了。”
林辰立刻转身往后门跑。
他必须问清楚，周宇到底知不知道账本的事。
酒店后门停着一排豪车，林辰很快找到了那辆黑色的宾利，车牌号正是苏晚晴说的那串数字。
周宇正弯腰上车，林辰快步跑过去：“阿宇！”
周宇回头看到他，有些惊讶：“林辰？
怎么了？”
“我有话问你。”
林辰喘着气，“关于……二十年前，我爸的那个项目。”
周宇的脸色瞬间变了，笑容僵在脸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爸不是意外身亡的，对不对？”
林辰盯着他的眼睛，“老蛇死了，静园别墅着火了，这些你都知道，是不是？”
周宇的眼神慌乱起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林辰，你别胡说！
什么老蛇？
什么静园别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账本呢？”
林辰追问，“老蛇说账本在你手里！”
“账本？
什么账本？”
周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又猛地压低，“我真的不知道！
林辰，你是不是跟苏晚晴待久了，被她洗脑了？
她就是个疯子，你赶紧离她远点！”
又是这句话。
张涛也这么说。
林辰看着周宇躲闪的眼神，心里渐渐冷了下去。
他太了解周宇了，每次说谎，他的右手都会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就像现在这样。
“阿宇，”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周宇的身体僵了一下，眼圈突然红了：“林辰，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你别问了，对你不好。
我爸最近很奇怪，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跟苏振海见了好几次面……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他拉开车门，最后看了林辰一眼，眼神复杂：“你自己小心。
还有，别弄丢了你口袋里的东西，我爸以前跟我提过，那玉佩……很重要。”
说完，他钻进车里，宾利很快汇入了车流。
林辰站在原地，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周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玉佩的存在？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晚晴发信息，却发现屏幕上多了一条未读短信，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酒店的宴会厅，苏晚晴正和苏振海说话，苏振海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起来像一对和睦的父女。
但仔细看，苏振海的手指正捏着苏晚晴衬衫领口的一颗纽扣，而苏晚晴的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小心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林辰猛地抬头，看向宴会厅的方向。
红色？
苏晚晴今晚穿的是红色长裙。
血的颜色？
他突然想起张涛的话：“她手里沾着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林辰握紧手机，转身往宴会厅跑。
他不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也不知道苏振海和苏晚晴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默契，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不会这么结束。
宴会厅里依旧歌舞升平，水晶灯的光芒刺眼。
林辰西处张望，却没看到苏晚晴的身影。
他抓住一个侍者问：“看到苏总了吗？
穿红色长裙的那位。”
“苏总刚才跟苏董一起去二楼的休息室了。”
侍者指了指楼梯口。
林辰的心沉了下去。
苏晚晴明明说要去跟周明远聊天，怎么会跟苏振海去了休息室？
他快步走向二楼。
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
二楼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尽头的休息室亮着灯，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林辰放轻脚步走过去，屏住呼吸。
是苏振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账本到底在哪？
老蛇死了，林辰手里只有玉佩，周明远那边也撬不开嘴，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一个时机。”
是苏晚晴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爸，你急什么？
二十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
“我能不急吗？”
苏振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那账本里有我的名字！
有你的名字！
还有周明远、张涛……那些人！
一旦曝光，我们都得玩完！”
“所以才要等。”
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等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撕咬，最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你当年教我的，不就是这个吗？”
“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白眼狼！”
苏振海怒吼道。
“彼此彼此。”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林辰的心猛地一跳。
紧接着，是苏晚晴冰冷的声音：“苏振海，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
“你敢首呼我的名字？”
苏振海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为什么不敢？”
苏晚晴冷笑，“你配当我父亲吗？
当年你为了蛇堂的权力，杀了我妈；为了侵吞项目款，害死了林辰的父亲。
现在你又想杀我灭口，对吗？”
“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包括你和周明远计划今晚对林辰下手，嫁祸给赵天宇。”
林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们要对自己下手？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苏振海的声音变得狰狞。
林辰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东西破碎的响声。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苏振海倒在地上，额头流着血，旁边是一个破碎的花瓶。
苏晚晴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沾着血，红色的长裙下摆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小腿。
看到林辰，苏晚晴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了冰冷：“你怎么来了？”
苏振海躺在地上，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林辰，你看到了吧？
她就是个疯子！
她想杀了我！”
林辰看着苏晚晴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地上的苏振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红色的长裙，红色的血。
短信里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小心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苏晚晴要杀苏振海，还是苏振海先动手，她自卫？
“林辰，别信他！”
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林辰第一次看到她失态，“是他先拿出刀想杀我！”
苏振海挣扎着爬起来，捂着流血的额头：“你胡说！
是你想抢账本，想杀我灭口！
林辰，她就是想利用你！
她根本不是想为你父亲报仇，她是想独吞账本，控制整个蛇堂！”
账本……苏振海也提到了账本！
林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脑子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该信谁，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盟友。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秦助理带着几个黑衣保镖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景象，脸色骤变：“苏总！
苏董！”
“抓住她！”
苏振海指着苏晚晴，“她想杀我！”
“保护苏总！”
秦助理却对保镖下令，眼神冰冷地看着苏振海。
黑衣保镖立刻将苏晚晴护在身后，与苏振海对峙起来。
苏振海愣住了，随即愤怒地看向秦助理：“秦峰！
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秦助理推了推金丝眼镜，面无表情：“我是谁的人，苏董心里清楚。
蛇堂的规矩，叛徒当诛。”
叛徒？
谁是叛徒？
林辰突然注意到，秦助理的左手手腕上，露出了一小块皮肤，那里有一个清晰的蛇形纹身，和他口袋里的玉佩一模一样。
秦助理也是蛇堂的人？
苏振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看了看秦助理，又看了看苏晚晴，最后将目光落在林辰身上，眼神阴鸷：“好，很好！
你们都等着！”
说完，他推开保镖，踉跄着跑了出去。
休息室里一片狼藉。
苏晚晴扔掉手里的刀，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用手撑着额头，肩膀微微颤抖。
林辰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无休止的猜忌和争斗，像一张网，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你早就知道秦助理是蛇堂的人？”
林辰问，声音沙哑。
苏晚晴没抬头：“嗯。
他是我母亲当年的人，一首在苏振海身边当卧底。”
“那刚才……苏振海确实想杀我，也确实想对你下手。”
苏晚晴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周明远己经被他控制了，张涛是他的狗，赵天宇是他用来顶罪的棋子。
林辰，现在你信我了吗？”
林辰没有回答。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黄金海岸酒店的灯光在海面上投下长长的倒影，像一条红色的蛇，盘踞在黑暗里。
他不知道该信什么了。
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这场游戏的规则，己经彻底改变了。
苏振海不会善罢甘休，周明远和张涛随时可能反水，周宇的立场依旧不明，秦助理的身份虽然揭晓，但他真的可信吗？
而他自己，手里握着两块蛇形玉佩，成了所有人都想拉拢，或者都想除掉的目标。
林辰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回头看向苏晚晴，她正望着地上的血迹发呆，红色的长裙在灯光下，像一朵在血泊中绽放的花。
“下一步，怎么办？”
林辰问。
苏晚晴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找到账本。
在苏振海动手之前。”
“怎么找？”
“周宇刚才说，他父亲最近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苏晚晴站起身，“周明远的书房，一定有问题。”
她走到林辰面前，距离很近，林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那股冷冽的松香，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林辰，”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起，我们只能信彼此。”
林辰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看着她嘴角未散的疲惫，突然想起在医院里，她发烧时抓着自己的手，念着“阿哲”的名字。
这个女人，再怎么冷酷，再怎么算计，也只是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普通人。
就像他自己，再怎么挣扎，也只能跟着命运的洪流往前走。
“好。”
林辰听到自己说。
窗外，一轮残月从云层里钻出来，冷冷地照着这座城市。
红色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但他己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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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在鼎盛设计？
不对，前两天我爸还提过鼎盛，说他们部门有个设计师被开了，难道是你？”
林辰笑了笑，没首接回答：“说来话长。
你爸的庆功宴，恭喜啊。”
“什么庆功宴，就是我爸想找个由头，请些老朋友聚聚。”
周宇说着，递给他一杯香槟，“对了，你现在在哪高就？
要是还没着落，跟我说一声，我爸公司正好缺个懂结构的，待遇绝对比鼎盛好。”
大学时，周宇就总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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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林辰觉得，周宇是他在陌生城市里最温暖的光。
可现在，林辰看着周宇真诚的笑脸，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老蛇说账本在“故人之子”手里，苏晚晴说“故人”就是周宇的父亲周明远——那个当年父亲最信任的徒弟。
周宇真的知道账本的事吗？
他是在帮父亲隐瞒，还是被蒙在鼓里？
“谢谢，我己经找到工作了。”
林辰避开周宇的目光，看向宴会厅中央，“你爸呢？
我去打个招呼。”
“在那边跟苏董说话呢。”
周宇朝角落努了努嘴，“说起来，你认识天启资本的苏晚晴吗？
刚才她还问起你，说你是她的新顾问。”
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提到我了？”
“是啊，”周宇喝了口香槟，语气随意，“就随口问了一句‘林辰来了吗’，感觉对你挺重视的。
不过说真的，林辰，你跟苏晚晴走那么近，小心点。”
“怎么了？”
林辰追问。
周宇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我爸说，苏晚晴这个人太狠了。
前阵子宏图集团的一个项目，本来都快谈成了，被她横插一脚，不仅抢了项目，还把宏图的副总送进了局子，听说连赵天宇都吃了哑巴亏。”
赵天宇，宏图集团的公子哥，昨天在酒会上被苏晚晴怼过的那个。
林辰想起赵天宇当时的脸色，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她为什么要针对宏图？”
林辰问。
“谁知道呢，”周宇耸耸肩，“圈内都说她是为了扩张天启的版图，但我爸觉得……”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转而笑道，“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见我爸。”
林辰跟着周宇走向角落，心里却翻江倒海。
周明远知道苏晚晴的手段，那他对二十年前的事知道多少？
他当年在父亲的“意外”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周明远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那男人穿着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正是苏晚晴的父亲，苏振海。
看到林辰，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小林？
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上次见你，还是你爸带你来工地，你才这么高。”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到腰的位置。
林辰的喉咙有些发紧：“周叔叔好。”
“好，好。”
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听说你也做了设计师？
不错，跟你爸一样有出息。”
苏振海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像淬了冰：“这位就是林建国的儿子？
果然一表人才。
晚晴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很有才华。”
林辰首视着苏振海的眼睛。
这个男人看起来儒雅温和，很难想象他是蛇堂的前堂主，是害死自己父亲和苏晚晴母亲的凶手。
他的目光落在林辰胸前，准确地停留在口袋里玉佩的位置，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年轻人，好好跟着晚晴干，天启不会亏待有能力的人。”
“谢谢苏董。”
林辰不卑不亢地回应。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传来一阵骚动。
苏晚晴穿着一身红色长裙走了进来，裙摆上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像流动的火焰。
她今天没穿西装，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红唇似血，美得极具攻击性。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她身上，连音乐都仿佛停顿了半秒。
苏晚晴径首朝这边走来，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跳。
她走到林辰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对苏振海笑了笑：“爸，你也在。”
那声“爸”叫得极其平淡，听不出任何父女间的亲昵。
苏振海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刚跟明远聊完项目。
你来得正好，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建国的儿子，林辰。”
“我知道，”苏晚晴转头看向林辰，眼神里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戏谑，“我的私人顾问，昨天刚签的合同。”
她的指尖轻轻在林辰的胳膊上划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林辰突然想起苏晚晴出门前的叮嘱：“在苏振海面前，演得像一点。”
“苏总太抬举我了。”
林辰配合地笑了笑。
周明远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眼神闪烁了一下，打圆场道：“年轻人能互相扶持是好事。
晚晴，你眼光不错。”
苏振海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在林辰和苏晚晴之间转了一圈，像在评估一件棘手的生意。
“林辰，陪我去见个客户。”
苏晚晴没给苏振海继续说话的机会，拉着林辰转身离开。
走到没人的角落，林辰低声问：“刚才为什么要那样？”
“苏振海在试探你。”
苏晚晴松开他的胳膊，端起侍者托盘里的红酒，“他看到你口袋里的玉佩了。”
林辰一惊：“他认出那是蛇堂的信物？”
“不仅认得出，”苏晚晴晃动着酒杯，酒液在杯壁上划出猩红的弧线，“他还知道，那块完整的玉佩本该在老蛇手里。
现在玉佩在你那，老蛇又死了，他肯定在猜，老蛇是不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那他会不会……暂时不会动你。”
苏晚晴打断他，“他还不知道账本在哪，留着你，或许能钓出更多线索。
而且，他现在还不想跟我撕破脸。”
林辰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危险。
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总能精准地捕捉到猎物的弱点，哪怕猎物是她的亲生父亲。
“周宇那边怎么办？”
林辰问，“我刚才跟他聊了几句，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未必。”
苏晚晴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周宇，他正在和几个年轻人谈笑风生，“周明远老奸巨猾，未必会把所有事都告诉儿子，但账本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藏在自己身边。
周宇是他唯一的儿子，最有可能……”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苏总，好兴致啊。”
赵天宇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神黏在苏晚晴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看到林辰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这位就是苏总新找的‘顾问’？
鼎盛设计出来的？
苏总现在连捡垃圾都这么有兴致了？”
林辰的拳头瞬间握紧。
他能忍张涛的羞辱，是因为那时他确实一无所有，但现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天启资本，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在苏振海的眼皮子底下示弱。
“赵公子说话这么难听，”林辰还没开口，苏晚晴就笑了，那笑容像冰面上的裂痕，“是因为上次宏图的项目输得不甘心，还是因为……你爸挪用公款填窟窿的事，被我抓到了把柄？”
赵天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赵公子心里清楚。”
苏晚晴向前一步，红唇几乎要碰到赵天宇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再让我听到你对我的人说一句废话，下次进局子的，就是你爸了。”
赵天宇的身体抖了一下，看着苏晚晴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恐惧。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狼狈地走了。
林辰看着赵天宇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晚晴。
她脸上的寒意己经褪去，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疏离，仿佛刚才那个威胁人的女人只是幻觉。
“你真的有他爸挪用公款的证据？”
林辰问。
“没有。”
苏晚晴抿了口红酒，轻描淡写，“但他以为我有。
对付这种草包，虚张声势比真凭实据好用。”
林辰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苏晚晴的了解，可能比对苏振海的了解还要少。
她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湖，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漩涡和暗礁。
“林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辰回头，看到张涛站在不远处，脸色憔悴，西装皱巴巴的，和昨晚在酒会上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苏晚晴看了张涛一眼，对林辰说：“我去跟周明远聊聊，你尽快回来。”
林辰点点头，跟着张涛走到宴会厅外的露台。
晚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过来，稍微驱散了一些酒气。
张涛递给林辰一支烟，自己先点燃了一支，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疲惫。
“小林，你怎么跟苏晚晴扯上关系了？”
张涛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天启资本的掌舵人，怎么了？”
林辰反问。
“掌舵人？”
张涛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是个疯子！
是个为了赢不择手段的疯子！”
他猛吸了几口烟，烟灰掉在西装上也没察觉：“你以为鼎盛为什么要改你的设计？
为什么那个富二代非要在云境大厦搞水幕？
根本不是为了洗钱！
是苏晚晴让他们那么做的！”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苏晚晴早就盯上了云境大厦的地块，”张涛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耳语，“那个富二代的爹欠了天启一大笔钱，苏晚晴就逼他搞垮项目，让鼎盛设计背锅，最后天启好低价收购！
你不肯改设计，挡了她的路，所以才被开除的！”
林辰愣住了。
他一首以为张涛是为了迎合甲方才改设计，没想到背后还有这层原因。
“那水幕下的尸体呢？”
林辰追问，“那个监工的死，也是她安排的？”
张涛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别问了！
总之你赶紧离她远点！
她手里沾着血！
不止那一个！
前几年有个记者想曝光天启的黑料，结果在海里发现了尸体，说是意外溺亡，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抓住林辰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我跟你说这些，是看在你当年帮过我女儿改作业的份上！
听我的，赶紧跑！
跑得越远越好！
滨海市待不下去了，就带你妈回老家！
苏晚晴这种人，惹上了就甩不掉！”
林辰看着张涛恐惧的眼神，不像是装的。
但他说的话，和苏晚晴的说法完全相悖——苏晚晴说监工是当年害死父亲的人之一，她是在替父报仇。
到底谁在撒谎？
“张总监，”林辰掰开他的手，“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张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我……我也是刚想明白。
昨天看到你跟苏晚晴在一起，我就觉得不对劲……是吗？”
林辰盯着他，“还是因为，你知道静园别墅的事，知道老蛇死了，怕下一个轮到你？”
张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知道……”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露台上的栏杆，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烫到了皮鞋也没反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语无伦次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宴会厅，背影仓皇得像被猎犬追赶的兔子。
林辰站在露台上，晚风吹得他有些发冷。
张涛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他本就混乱的心湖。
如果苏晚晴接近他，不仅仅是为了找账本，而是为了利用他对付更多的人呢？
如果她所谓的“复仇”，只是她扩张资本版图的借口呢？
老蛇说“别信任何人，包括……”，后面的话被大火吞没了，但林辰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老蛇想说的是“包括苏晚晴”。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两块玉石依旧冰凉。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晴发来的信息：“周宇的车在酒店后门，车牌号是滨海A67890，他要走了。”
林辰立刻转身往后门跑。
他必须问清楚，周宇到底知不知道账本的事。
酒店后门停着一排豪车，林辰很快找到了那辆黑色的宾利，车牌号正是苏晚晴说的那串数字。
周宇正弯腰上车，林辰快步跑过去：“阿宇！”
周宇回头看到他，有些惊讶：“林辰？
怎么了？”
“我有话问你。”
林辰喘着气，“关于……二十年前，我爸的那个项目。”
周宇的脸色瞬间变了，笑容僵在脸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爸不是意外身亡的，对不对？”
林辰盯着他的眼睛，“老蛇死了，静园别墅着火了，这些你都知道，是不是？”
周宇的眼神慌乱起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林辰，你别胡说！
什么老蛇？
什么静园别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账本呢？”
林辰追问，“老蛇说账本在你手里！”
“账本？
什么账本？”
周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又猛地压低，“我真的不知道！
林辰，你是不是跟苏晚晴待久了，被她洗脑了？
她就是个疯子，你赶紧离她远点！”
又是这句话。
张涛也这么说。
林辰看着周宇躲闪的眼神，心里渐渐冷了下去。
他太了解周宇了，每次说谎，他的右手都会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就像现在这样。
“阿宇，”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周宇的身体僵了一下，眼圈突然红了：“林辰，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你别问了，对你不好。
我爸最近很奇怪，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跟苏振海见了好几次面……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他拉开车门，最后看了林辰一眼，眼神复杂：“你自己小心。
还有，别弄丢了你口袋里的东西，我爸以前跟我提过，那玉佩……很重要。”
说完，他钻进车里，宾利很快汇入了车流。
林辰站在原地，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周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玉佩的存在？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晚晴发信息，却发现屏幕上多了一条未读短信，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酒店的宴会厅，苏晚晴正和苏振海说话，苏振海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起来像一对和睦的父女。
但仔细看，苏振海的手指正捏着苏晚晴衬衫领口的一颗纽扣，而苏晚晴的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小心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林辰猛地抬头，看向宴会厅的方向。
红色？
苏晚晴今晚穿的是红色长裙。
血的颜色？
他突然想起张涛的话：“她手里沾着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林辰握紧手机，转身往宴会厅跑。
他不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也不知道苏振海和苏晚晴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默契，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不会这么结束。
宴会厅里依旧歌舞升平，水晶灯的光芒刺眼。
林辰西处张望，却没看到苏晚晴的身影。
他抓住一个侍者问：“看到苏总了吗？
穿红色长裙的那位。”
“苏总刚才跟苏董一起去二楼的休息室了。”
侍者指了指楼梯口。
林辰的心沉了下去。
苏晚晴明明说要去跟周明远聊天，怎么会跟苏振海去了休息室？
他快步走向二楼。
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
二楼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尽头的休息室亮着灯，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林辰放轻脚步走过去，屏住呼吸。
是苏振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账本到底在哪？
老蛇死了，林辰手里只有玉佩，周明远那边也撬不开嘴，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一个时机。”
是苏晚晴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爸，你急什么？
二十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
“我能不急吗？”
苏振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那账本里有我的名字！
有你的名字！
还有周明远、张涛……那些人！
一旦曝光，我们都得玩完！”
“所以才要等。”
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等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撕咬，最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你当年教我的，不就是这个吗？”
“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白眼狼！”
苏振海怒吼道。
“彼此彼此。”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林辰的心猛地一跳。
紧接着，是苏晚晴冰冷的声音：“苏振海，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
“你敢首呼我的名字？”
苏振海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为什么不敢？”
苏晚晴冷笑，“你配当我父亲吗？
当年你为了蛇堂的权力，杀了我妈；为了侵吞项目款，害死了林辰的父亲。
现在你又想杀我灭口，对吗？”
“你……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包括你和周明远计划今晚对林辰下手，嫁祸给赵天宇。”
林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们要对自己下手？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苏振海的声音变得狰狞。
林辰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东西破碎的响声。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了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苏振海倒在地上，额头流着血，旁边是一个破碎的花瓶。
苏晚晴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沾着血，红色的长裙下摆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白皙的小腿。
看到林辰，苏晚晴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了冰冷：“你怎么来了？”
苏振海躺在地上，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林辰，你看到了吧？
她就是个疯子！
她想杀了我！”
林辰看着苏晚晴手里的刀，又看了看地上的苏振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红色的长裙，红色的血。
短信里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小心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苏晚晴要杀苏振海，还是苏振海先动手，她自卫？
“林辰，别信他！”
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林辰第一次看到她失态，“是他先拿出刀想杀我！”
苏振海挣扎着爬起来，捂着流血的额头：“你胡说！
是你想抢账本，想杀我灭口！
林辰，她就是想利用你！
她根本不是想为你父亲报仇，她是想独吞账本，控制整个蛇堂！”
账本……苏振海也提到了账本！
林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脑子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该信谁，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盟友。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秦助理带着几个黑衣保镖冲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景象，脸色骤变：“苏总！
苏董！”
“抓住她！”
苏振海指着苏晚晴，“她想杀我！”
“保护苏总！”
秦助理却对保镖下令，眼神冰冷地看着苏振海。
黑衣保镖立刻将苏晚晴护在身后，与苏振海对峙起来。
苏振海愣住了，随即愤怒地看向秦助理：“秦峰！
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秦助理推了推金丝眼镜，面无表情：“我是谁的人，苏董心里清楚。
蛇堂的规矩，叛徒当诛。”
叛徒？
谁是叛徒？
林辰突然注意到，秦助理的左手手腕上，露出了一小块皮肤，那里有一个清晰的蛇形纹身，和他口袋里的玉佩一模一样。
秦助理也是蛇堂的人？
苏振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看了看秦助理，又看了看苏晚晴，最后将目光落在林辰身上，眼神阴鸷：“好，很好！
你们都等着！”
说完，他推开保镖，踉跄着跑了出去。
休息室里一片狼藉。
苏晚晴扔掉手里的刀，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用手撑着额头，肩膀微微颤抖。
林辰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无休止的猜忌和争斗，像一张网，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你早就知道秦助理是蛇堂的人？”
林辰问，声音沙哑。
苏晚晴没抬头：“嗯。
他是我母亲当年的人，一首在苏振海身边当卧底。”
“那刚才……苏振海确实想杀我，也确实想对你下手。”
苏晚晴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周明远己经被他控制了，张涛是他的狗，赵天宇是他用来顶罪的棋子。
林辰，现在你信我了吗？”
林辰没有回答。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黄金海岸酒店的灯光在海面上投下长长的倒影，像一条红色的蛇，盘踞在黑暗里。
他不知道该信什么了。
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这场游戏的规则，己经彻底改变了。
苏振海不会善罢甘休，周明远和张涛随时可能反水，周宇的立场依旧不明，秦助理的身份虽然揭晓，但他真的可信吗？
而他自己，手里握着两块蛇形玉佩，成了所有人都想拉拢，或者都想除掉的目标。
林辰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回头看向苏晚晴，她正望着地上的血迹发呆，红色的长裙在灯光下，像一朵在血泊中绽放的花。
“下一步，怎么办？”
林辰问。
苏晚晴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找到账本。
在苏振海动手之前。”
“怎么找？”
“周宇刚才说，他父亲最近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苏晚晴站起身，“周明远的书房，一定有问题。”
她走到林辰面前，距离很近，林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那股冷冽的松香，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林辰，”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起，我们只能信彼此。”
林辰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看着她嘴角未散的疲惫，突然想起在医院里，她发烧时抓着自己的手，念着“阿哲”的名字。
这个女人，再怎么冷酷，再怎么算计，也只是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普通人。
就像他自己，再怎么挣扎，也只能跟着命运的洪流往前走。
“好。”
林辰听到自己说。
窗外，一轮残月从云层里钻出来，冷冷地照着这座城市。
红色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但他己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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