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业的意识最后停留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凌晨西点二十七分。
连续第七十二个小时。
他的眼球干涩得像是两颗在砂纸上滚动的玻璃珠，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里面藏着一台濒临报废的劣质发动机。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和PPT图表扭曲、旋转，最终融化成一片炫目的白光。
“只要搞定这个季度的复盘……明年……晋升……” 破碎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随即被一片沉重的黑暗彻底吞噬。
没有走马灯，没有回顾一生。
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以及……一种诡异的失重感。
预想中的长眠并未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陈业被一阵规律的“滴滴”声吵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是坐在一张坚硬的塑料椅子上。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办公隔间，而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消毒水混合着老旧纸张的沉闷气味。
光线惨白，源自头顶那排似乎永无尽头的荧光灯管，照得每个“人”的脸色都一片灰败。
他们——或者说，它们——表情麻木，安静地向前缓慢挪动，像是一条沉默的河流。
“我这是……在哪儿？”
陈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是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他试图回忆，却只记得那吞噬一切的白光。
“我……死了？”
“下一个！
地府号A666，陈业！”
一个略带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陈业循声望去，只见队伍旁边设有一个简陋的接待台，后面坐着两位……嗯，非常具有标志性的人物。
一位一身漆黑西装，皮肤黝黑，另一位则是一身雪白西装，面色惨白。
他们头上都戴着略显滑稽的鸭舌帽，黑的那位帽子上绣着“无常-黑”，白的那位则是“无常-白”。
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传说中的锁链，而是闪着幽光的平板电脑。
“叫你呢！
A666，陈业！
发什么呆？”
黑无常用电子笔敲了敲平板，催促道。
陈业下意识地飘了过去，前世作为顶级商业顾问的职业本能让他迅速观察环境。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毫无特色的政务大厅，或者说是春运时期的火车站候车室。
远处隐约可见几个标着“初审”、“复核”、“投胎分配”的窗口。
鬼魂们排队取号，然后等待叫号。
一切都显得……低效而混乱。
“姓名，陈业。
死亡原因，呃……过劳猝死。”
白无常划拉着平板，念出信息，然后抬头瞥了陈业一眼，语气带着点程式化的同情，“啧，年轻人，这么拼干嘛。
阳寿未尽，算工伤……不对，你这算自己加班，地府不管赔。”
陈业嘴角抽搐了一下，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难以消化。
地府？
无常？
还有……工伤判定？
“请问……这里是地府？
六道轮回？”
他尝试着问道，声音有些飘忽。
“不然呢？
你以为是大厂年会现场啊？”
黑无常没好气地说，“准确地说，这里是‘六道轮回股份有限公司’的灵魂接待大厅。
别磨蹭了，你的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判官大人最讨厌迟到。”
“面……面试？”
陈业彻底懵了。
死了还要面试？
“对啊，根据你的生平功德、业力KPI，决定你下一份‘工作岗位’……也就是投胎的去处。”
白无常解释道，语气像个熟练的HR，“表现好的，能拿个‘福报人生体验套餐’，表现差的，呵呵，十八层地狱绩效改进部欢迎你。”
KPI？
绩效改进部？
陈业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地府的运营模式，怎么透着一股熟悉的……资本主义酸臭味？
他被两位无常领着，穿过拥挤嘈杂的大厅，走向一扇标着“判官面试室”的木门。
沿途，他看到一个鬼差正对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老鬼咆哮：“哭什么哭！
你的功德积分不够投人胎！
要么去畜生道排队，要么去地狱那边打个临时工攒攒积分！
别在这儿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老鬼哀嚎：“大人，我生前是好人啊……好人？
好人值几个天道点数？
地府不看这个，看数据！
你的行善记录呢？
捐款发票呢？
有吗？
没有就别废话！”
鬼差挥舞着一本厚厚的、闪着金光的书册，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簿……的电子版？
陈业心中一动，敏锐的商业嗅觉让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天道点数，数据驱动，效率低下，客户鬼魂满意度极差。
走进面试室，气氛更加压抑。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面色古板、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官员，他头顶的投影屏上显示着“判官-崔钰”。
他正皱着眉头，翻阅着面前悬浮的光屏，上面流动着陈业生前的数据。
“陈业，二十八岁，生前为‘擎天资本’高级商业顾问……” 崔判官头也不抬，声音冰冷，“业绩突出，但个人生活单调，社会贡献度……一般。
综合评价，B-。”
陈业静静地飘在那里，没有像其他鬼魂那样哀求或辩解。
他在快速分析：这是一个评估流程，评估标准似乎很僵化，基于过往数据。
但既然有“公司”和“KPI”，那就意味着有改进空间，有谈判的余地。
崔判官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根据你的评分，可供选择的下一个‘工作岗位’有：中级白领“有35%概率遭遇中年危机”、技术工人“有20%概率工伤”、或边远地区小康之家“教育资源匮乏”。
你选一个吧。”
陈业没有回答选择，反而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崔判官：“判官大人，在讨论我的去处之前，能否允许我基于刚才的观察，对贵府的运营效率提出几点初步看法？”
崔判官愣住了，他面试过无数鬼魂，有哭的、有闹的、有认命的，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要给他做咨询的。
“你……你说什么？”
“贵府，或者说‘六道轮回股份有限公司’，目前正面临严重的运营危机。”
陈业语气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第一，流程冗余。
从接待到投胎，环节过多，毫无意义的等待时间占总流程的70%以上，严重拉低了‘客户’体验，并增加了贵府的‘管理成本’。”
他指了指门外：“第二，资源错配。
将大量鬼差人力浪费在维持秩序和手动核对信息上，而不是用于价值创造，比如灵魂引导和业力评估优化。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商业模式落后。
依然依靠单一的‘投胎’服务收取微薄的‘天道点数’，缺乏增值业务和生态闭环，导致整体盈利能力……恕我首言，恐怕是堪忧。”
崔判官张大了嘴巴，手中的电子笔掉在桌上都浑然不觉。
陈业每说一句，他脸上的震惊就多一分。
因为陈业说的，完全是事实！
地府连年亏损，总公司天庭己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能扭亏为盈，整个管理层都要被问责！
“你……你怎敢妄议地府政务！”
崔判官试图维持威严，但声音己经有些发颤。
“判官大人，” 陈业微微一笑，那是在无数商业谈判中历练出来充满自信的笑容，“我不是妄议，我是来提供解决方案的。
贵府需要的不是又一个按部就班的灵魂，而是一个能帮助你们提升ROI“投资回报率”、优化业务流程、最终实现扭亏为盈的专业人士。”
他顿了顿，灵魂力量下意识地凝聚，在空中勾勒出简单的光影线条：“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在二十西小时内，为您呈现一份《关于六道轮回股份有限公司业务流程优化及盈利能力提升的初步方案建议书》……当然，是用PPT的形式。”
崔判官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微弱白光，却言辞犀利、逻辑清晰的鬼魂，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本能地觉得这家伙大言不惭，但对方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地府的痛处。
更重要的是，那份笃定和专业，让他产生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狂……狂妄！”
崔判官猛地站起来，在原地踱了几步，最终停下，死死盯着陈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非常清楚。”
陈业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这对我而言，只是一次新的‘项目机会’。
而对地府，可能是一次生死存亡的‘战略转型’。”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门外隐约传来的鬼魂哭嚎和鬼差呵斥声。
几秒后，崔判官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古朴的通讯玉符，沉声道：“立刻禀报阎君，人力资源部发现……特殊人才一名，或有办法解决公司当前困境。
请求……紧急觐见！”
说完，他看向陈业，眼神复杂无比：“你叫陈业是吧？
好，很好！
跟我来，阎王陛下要亲自见你！”
陈业半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好。
第一步，引起最高决策者的注意，达成了。
这地府的“新项目”，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挑战性，也……更有趣。
连续第七十二个小时。
他的眼球干涩得像是两颗在砂纸上滚动的玻璃珠，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里面藏着一台濒临报废的劣质发动机。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和PPT图表扭曲、旋转，最终融化成一片炫目的白光。
“只要搞定这个季度的复盘……明年……晋升……” 破碎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随即被一片沉重的黑暗彻底吞噬。
没有走马灯，没有回顾一生。
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以及……一种诡异的失重感。
预想中的长眠并未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陈业被一阵规律的“滴滴”声吵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是坐在一张坚硬的塑料椅子上。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办公隔间，而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消毒水混合着老旧纸张的沉闷气味。
光线惨白，源自头顶那排似乎永无尽头的荧光灯管，照得每个“人”的脸色都一片灰败。
他们——或者说，它们——表情麻木，安静地向前缓慢挪动，像是一条沉默的河流。
“我这是……在哪儿？”
陈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是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他试图回忆，却只记得那吞噬一切的白光。
“我……死了？”
“下一个！
地府号A666，陈业！”
一个略带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陈业循声望去，只见队伍旁边设有一个简陋的接待台，后面坐着两位……嗯，非常具有标志性的人物。
一位一身漆黑西装，皮肤黝黑，另一位则是一身雪白西装，面色惨白。
他们头上都戴着略显滑稽的鸭舌帽，黑的那位帽子上绣着“无常-黑”，白的那位则是“无常-白”。
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传说中的锁链，而是闪着幽光的平板电脑。
“叫你呢！
A666，陈业！
发什么呆？”
黑无常用电子笔敲了敲平板，催促道。
陈业下意识地飘了过去，前世作为顶级商业顾问的职业本能让他迅速观察环境。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毫无特色的政务大厅，或者说是春运时期的火车站候车室。
远处隐约可见几个标着“初审”、“复核”、“投胎分配”的窗口。
鬼魂们排队取号，然后等待叫号。
一切都显得……低效而混乱。
“姓名，陈业。
死亡原因，呃……过劳猝死。”
白无常划拉着平板，念出信息，然后抬头瞥了陈业一眼，语气带着点程式化的同情，“啧，年轻人，这么拼干嘛。
阳寿未尽，算工伤……不对，你这算自己加班，地府不管赔。”
陈业嘴角抽搐了一下，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难以消化。
地府？
无常？
还有……工伤判定？
“请问……这里是地府？
六道轮回？”
他尝试着问道，声音有些飘忽。
“不然呢？
你以为是大厂年会现场啊？”
黑无常没好气地说，“准确地说，这里是‘六道轮回股份有限公司’的灵魂接待大厅。
别磨蹭了，你的面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判官大人最讨厌迟到。”
“面……面试？”
陈业彻底懵了。
死了还要面试？
“对啊，根据你的生平功德、业力KPI，决定你下一份‘工作岗位’……也就是投胎的去处。”
白无常解释道，语气像个熟练的HR，“表现好的，能拿个‘福报人生体验套餐’，表现差的，呵呵，十八层地狱绩效改进部欢迎你。”
KPI？
绩效改进部？
陈业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地府的运营模式，怎么透着一股熟悉的……资本主义酸臭味？
他被两位无常领着，穿过拥挤嘈杂的大厅，走向一扇标着“判官面试室”的木门。
沿途，他看到一个鬼差正对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老鬼咆哮：“哭什么哭！
你的功德积分不够投人胎！
要么去畜生道排队，要么去地狱那边打个临时工攒攒积分！
别在这儿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老鬼哀嚎：“大人，我生前是好人啊……好人？
好人值几个天道点数？
地府不看这个，看数据！
你的行善记录呢？
捐款发票呢？
有吗？
没有就别废话！”
鬼差挥舞着一本厚厚的、闪着金光的书册，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簿……的电子版？
陈业心中一动，敏锐的商业嗅觉让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天道点数，数据驱动，效率低下，客户鬼魂满意度极差。
走进面试室，气氛更加压抑。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面色古板、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官员，他头顶的投影屏上显示着“判官-崔钰”。
他正皱着眉头，翻阅着面前悬浮的光屏，上面流动着陈业生前的数据。
“陈业，二十八岁，生前为‘擎天资本’高级商业顾问……” 崔判官头也不抬，声音冰冷，“业绩突出，但个人生活单调，社会贡献度……一般。
综合评价，B-。”
陈业静静地飘在那里，没有像其他鬼魂那样哀求或辩解。
他在快速分析：这是一个评估流程，评估标准似乎很僵化，基于过往数据。
但既然有“公司”和“KPI”，那就意味着有改进空间，有谈判的余地。
崔判官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根据你的评分，可供选择的下一个‘工作岗位’有：中级白领“有35%概率遭遇中年危机”、技术工人“有20%概率工伤”、或边远地区小康之家“教育资源匮乏”。
你选一个吧。”
陈业没有回答选择，反而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崔判官：“判官大人，在讨论我的去处之前，能否允许我基于刚才的观察，对贵府的运营效率提出几点初步看法？”
崔判官愣住了，他面试过无数鬼魂，有哭的、有闹的、有认命的，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要给他做咨询的。
“你……你说什么？”
“贵府，或者说‘六道轮回股份有限公司’，目前正面临严重的运营危机。”
陈业语气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第一，流程冗余。
从接待到投胎，环节过多，毫无意义的等待时间占总流程的70%以上，严重拉低了‘客户’体验，并增加了贵府的‘管理成本’。”
他指了指门外：“第二，资源错配。
将大量鬼差人力浪费在维持秩序和手动核对信息上，而不是用于价值创造，比如灵魂引导和业力评估优化。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商业模式落后。
依然依靠单一的‘投胎’服务收取微薄的‘天道点数’，缺乏增值业务和生态闭环，导致整体盈利能力……恕我首言，恐怕是堪忧。”
崔判官张大了嘴巴，手中的电子笔掉在桌上都浑然不觉。
陈业每说一句，他脸上的震惊就多一分。
因为陈业说的，完全是事实！
地府连年亏损，总公司天庭己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能扭亏为盈，整个管理层都要被问责！
“你……你怎敢妄议地府政务！”
崔判官试图维持威严，但声音己经有些发颤。
“判官大人，” 陈业微微一笑，那是在无数商业谈判中历练出来充满自信的笑容，“我不是妄议，我是来提供解决方案的。
贵府需要的不是又一个按部就班的灵魂，而是一个能帮助你们提升ROI“投资回报率”、优化业务流程、最终实现扭亏为盈的专业人士。”
他顿了顿，灵魂力量下意识地凝聚，在空中勾勒出简单的光影线条：“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在二十西小时内，为您呈现一份《关于六道轮回股份有限公司业务流程优化及盈利能力提升的初步方案建议书》……当然，是用PPT的形式。”
崔判官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微弱白光，却言辞犀利、逻辑清晰的鬼魂，彻底陷入了混乱。
他本能地觉得这家伙大言不惭，但对方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地府的痛处。
更重要的是，那份笃定和专业，让他产生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狂……狂妄！”
崔判官猛地站起来，在原地踱了几步，最终停下，死死盯着陈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非常清楚。”
陈业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这对我而言，只是一次新的‘项目机会’。
而对地府，可能是一次生死存亡的‘战略转型’。”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门外隐约传来的鬼魂哭嚎和鬼差呵斥声。
几秒后，崔判官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古朴的通讯玉符，沉声道：“立刻禀报阎君，人力资源部发现……特殊人才一名，或有办法解决公司当前困境。
请求……紧急觐见！”
说完，他看向陈业，眼神复杂无比：“你叫陈业是吧？
好，很好！
跟我来，阎王陛下要亲自见你！”
陈业半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好。
第一步，引起最高决策者的注意，达成了。
这地府的“新项目”，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挑战性，也……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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